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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32章 開始釣魚的第三十二天: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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為了進一步試探皇帝聞雲幛,也是為了把寒江雪入宮的事過個明路,聞嘲風直接就對皇帝說了,他順手把寒江雪也給帶下了山。

“你說什麽?”一時間,聞雲幛的聲音都大了不少。

聞嘲風心想著,果然還是坐不住了吧?只許你利用人家姐姐,就不許我和寒江雪走得稍微近了一點嗎?

但聞雲幛緊接著的下一句卻是:“你這麽幹,寒愛卿知道嗎?”

聞嘲風:“???”這和寒武侯有什麽關系?

當然有關系啊,至少聞雲幛是這麽覺得的,他都快要嚇死了。這麽拐帶人家寒武侯的兒子,還指望人家不生氣的?還是說你小時候沒有被“你要是不聽話的話,寒武侯就要來抓你了”這句話支配過?

皇帝這龍其實挺膽小的,心理陰影一噸重,既怕帝師打手心,也怕武侯吃小孩。

這麽說吧,在聞雲幛眼裏,他弟聞嘲風儼然已經從一頭病龍,快要變成一頭死龍了。但他還是決定搶救一下弟弟,他說:“快快快,趁著寒武侯沒有發現,咱們趕緊著先把他兒子給送回去。”

聞嘲風:你為什麽能演一個慫貨演得這麽自然?說得我都快要信了。

“我是帶寒江雪下來吃鹿嫂湯餅的。”聞嘲風道。

“哦哦。”聞雲幛想了想鹿嫂的手藝,吞咽了一下口水,他也有點饞了。這麽想的話,聞嘲風拐人下山的舉動也不是不能理解,鹿嫂她值得!然後,這位天子就主動得出了一個神奇結論,“看來你和寒虛銜真的是很好的朋友啊。”

為了和他分享好吃的,不惜得罪寒武侯,也要幫他從家裏偷跑,是封建主義兄弟情沒錯了!

聽完這話,聞嘲風很不想讓自己表現得過於高興,但他的大尾巴還是出賣了他。是的,沒錯,他和寒江雪關系就是這麽好,好到連不會看眼色的皇帝都看出來的地步。

然後,寒江雪就一臉懵逼地被叫進了無為殿。

這還是寒江雪第一次面聖,至少在他有限的記憶裏是這樣。他多少有些緊張,因為拿不準皇帝的態度,也不知道皇帝是個怎麽樣的人,生怕自己有哪裏做錯。

聞雲幛……

對於見到寒江雪那可真是太高興了。

因為又有正當理由可以不用批奏折了,啊呀,這寒家的虛銜可真是春衫少年,芝蘭玉樹,看上去就相當親善可談呢。

寒江雪善不善談不重要,重要的是皇帝愛說話就行了。

“你小時候朕還見過呢。”聞雲幛選了個標準的長輩見晚輩的開場白,但他接下來的一句,卻像是投入湖面的石頭,激起了層層漣漪,“當時你還在繈褓,被老夫人抱著,那麽小的一團,和朕的濟兒差不多大,一看就讓朕喜歡的不得了。”

皇帝真的見過寒江雪,還是在寒江雪那麽小的時候。

寒江雪茫然極了,他不是從小在老家長大的嗎?怎麽還有這麽一段。

聞嘲風也在暗中奇怪,縱使寒江雪在京城出生後才去了老家,也沒道理特意讓聞雲幛見一面啊。還是由寒老夫人抱著。仔細想想,《帝路》原文裏好像也有描寫過,皇帝和寒家的關系非比尋常,他們好像有著一個共同的秘密。

但,能是什麽秘密呢?

“別拘謹,就當朕是尋常叔伯便好。”皇帝對寒江雪非常熱情,直接便招呼寒江雪坐到了近處的軟塌上。

聞嘲風:“???”你和寒江雪論叔伯?那我算什麽?果然這聞雲幛就不是什麽好龍啊!

三人就這樣近距離地坐了下來,近到寒江雪都忍不住在想,哪怕是去尋常人家做客,第一回 也沒有這麽登堂入室的道理。他旁邊是無夷王,無夷王的旁邊隔過去一個擺放著瓜果點心的矮幾,便是位於暖閣上首的當朝天子。

真的太近了。

聞嘲風都有些炸毛了,倒不是因為和皇帝的距離,而是寒江雪。他根本控制不住自己,滿腦子都是寒江雪身上散發的橘綠氣息。這是聞嘲風在維持著泉先外表的情況下,和寒江雪挨得最近的一次。寒江雪身上獨特又清新的味道,就這樣直白地侵襲而來,與他纏繞在了一起。

聞嘲風本來以為自己會很不習慣,怎麽著也得是坐立不安的情緒起步。

結果……

完全沒有。

聞嘲風只覺得他們好像回到了那個用竹筒對話的下午,陽光很暖,少年很甜。他們的味道相疊,營造出了一種從未有過的舒心愜意。現如今,這份情緒被完美嫁接了過來,還沖淡了聞嘲風每次進入無為殿時,不自覺就會豎起的緊張與警惕。

無為殿是先帝生前居住過最久的地方,沒有一處不存在著他的氣息與痕跡,哪怕是在他已經去世的現在,還是會讓人豎起汗毛。

是一個強大的生物,天生對另外一個強大生物的戒備。

聞嘲風真的想不明白聞雲幛是怎麽在這種地方生活如常的,還一生活就是這麽久。

寒江雪也有些局促。

他自進門後便摘下了冪籬,本以為自己該站在墻角當壁花,沒想到會直接挨著無夷王坐下。他甚至能看清無夷王袖袍上最細的針腳,繡得好像是……龍爺的樣子,無夷王這麽喜歡龍爺的嗎?還真是隱藏得很深啊。

寒江雪不知道自己是不是感受到了傳說中的龍族霸氣,他只知道他必須得用胡思亂想來分散自己的註意力。不然哪怕無夷王沒有摘下冪籬,他還是會情不自禁想起之前無意中看到的對方。

纖細又白皙的脖頸,沒入交疊的衣領……

總之,有一份寒江雪也說不上來的“在意”被放大了,於空曠的宮殿之內,留下了劈裏啪啦像煙花一般的情緒。

最終還是皇帝活躍了氣氛。

這個外表正值壯年的龍族大叔,自帶一種社畜的喪批氣,讓寒江雪總感覺夢回現代寫字樓,一到了月末績效考核的時候,全公司上下就充斥著這樣試圖努力又沒有那麽努力的鹹魚之感。

聞雲幛積極給寒江雪介紹著鹿嫂家的早餐攤,除了羊肉湯餅以外,還有不少特色。什麽博飪、冷淘、古樓子,那真是應有盡有,廚藝精湛。

寒江雪根本不知道這些都是什麽,不過只聽美食家聞雲幛的介紹,就已經開始期待了。

說完之後,皇帝還意猶未盡,砸吧砸吧嘴,尤覺空虛,便摸了塊奶味十足的點心解饞。如果不是不忍心讓這樣的美食無法與人分享,他早就把鹿嫂請入皇宮當禦廚了。他友善地問寒江雪:“你以前吃過嗎?”

寒江雪搖搖頭,實話實話:“臣不記得了。”

“哦哦,對了,你失憶了。”聞雲幛的腦子很普通,既不是特別聰明,也沒有很笨,就是智商和情商都十分平庸的那種。會被人忽悠,也會偶爾自己忘記。是個真正意義上的普通社畜,卻坐到了高位。他說,“那朕再給你介紹介紹。”

望門感覺他都能替自家陛下翻譯心聲了:哎呀,你失憶了,那可真是太好了,朕又找到了一個浪費時間的小妙招。

“今天不上朝,鹿嫂出攤應該會晚點。但是沒有關系,朕有人,肯定能第一鍋就拿上。”聞雲幛說的不是他是皇帝,所以他可以強迫別人營業,而是他有關系。

只是,他一個皇帝,能和皇城門口擺小攤商販有什麽關系呢?自然是主顧關系。

替聞雲幛去買湯餅的小黃門經常換,不定是哪個,但給錢時的旗號永遠是“黃爺”,他們還幫攤主解決過一些大臣皇親頤指氣使的小麻煩。攤主鹿嫂也就記住了這位黃爺的好。

寒江雪卻只覺得,這個“黃爺”的叫法,為什麽這麽熟悉。龍爺?你們家流行和寵物叫一個別稱?

寒江雪狐疑地看了眼身邊的無夷王。

聞嘲風脊背挺得筆直,都要僵硬了。他有點忐忑,不會因為這麽一個小事,自己就要翻車了吧?他就知道,和聞雲幛在一起準沒好事。小時候也沒少遇到過類似的情況,這聞雲幛仿佛天生就是來克他的。

等等,聞雲幛不會是故意的吧?發現他暗中想拉攏寒家,又知道他騙了寒江雪,便破壞他和寒江雪的關系?卑鄙!

真不能怪聞嘲風戴有色眼鏡看皇帝,因為他對所有人都是一樣的腦補與警惕。他一生都在治愈他飽受苦難的童年,卻也不見得能治好。只有寒江雪是這麽多年來唯一的例外。

寒江雪在心裏想的卻是,聞嘲風不會是故意給寵物魚起“龍爺”這個名字吧?因為知道皇帝的化名是黃爺,就搞個騷操作?兄弟之間這樣挪移是沒什麽問題啦,但如果你的兄弟已經位登九五,就不太合適了呀。

他的好朋友怎麽能這麽沒有政治嗅覺?不行,他必須得守護全世界最好的聞嘲風!

幾人就這樣各懷心思,很快從三更聊到了四更,但湯餅買回來還需要一會兒,基本的時間都浪費在了路上。

皇帝聞雲幛已找不到任何理由再拖著不去批改奏折了。

每一天內閣和司禮監來取奏折的時間都差不多,在迫近死線時,聞雲幛終於支棱了起來。

本來寒江雪還想著既然皇帝要工作,那他和聞嘲風就該去外面或者偏殿候著了吧,結果皇帝根本沒和他倆客氣。

“你們隨意,想要什麽,找望門,我速度很快的。”

然後,聞雲幛就展示了什麽叫絕佳的死線求生欲,前面整整一天的時間啥也沒幹,直至在迫近死線的那一刻,才展開了異於常人的效率與潛能,筆走龍蛇,風生水起。朱筆快得都要冒煙了,唰唰唰,奏折小山便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削減了下去。

聞嘲風:=口=

旁邊的聞嘲風,閑適得好像把這裏真的當作了自己家,非常悠哉地泡起了花茶。

當花香之氣彌漫開之後,寒江雪才想到,這裏可不就是人家的家嗎?在寒江雪看來,這裏是天子的住所,國家最高領導人的辦公室,但聞嘲風當年就是在這裏長大的啊,這裏不過是從他爹的房間變成了他哥的。

聞嘲風在泡好之後,就很自然而然地把花茶推到了寒江雪的手邊:“嘗嘗,很好喝的,只有皇兄這裏有。”

在上升的螺旋氣中,寒江雪感覺他看到了全世界最好的朋友,打劫他哥的花茶養他的那種。

怎麽會這麽好呢?

但是這樣真的不行啊,朋友。你皇兄已不是你昔日的哥哥,他現在是皇帝,多少還是要有點距離的吧?不然哪天秋後算賬,你今日的種種就都是不敬天子的鐵證。寒江雪感覺自己真是為朋友操碎了心。

然後……

等貴妃趁著夜色來探望陛下,表現得和尋常夫妻沒什麽兩樣時,寒江雪才意識到,不是他的好友聞嘲風對兄弟的身份變化沒有逼數,而是這位陛下身邊的所有人都這樣。他們知道他登基了,可是在與他的相處裏,又發現和過去沒什麽區別。

聞雲幛真的太平易近人了。

寒江雪私心裏是蠻喜歡這樣的人的,現代的三觀也讓他覺得人和人之間本就不該有什麽區別。

但是,在寒江雪的內心深處,還是被種下了一顆疑問的種子,這樣的皇帝,要怎麽讓所有人都聽命於他呢?當權威不再權威,國家機器又該如何運轉?

不是說聞雲幛不好,而是寒江雪的直覺告訴他,公私還是要分明的。

天光即亮,聞雲幛平安落地。

來取奏折的小黃門都已經見怪不怪,這樣的事情時有發生,太醫都已經在門口候著準備給皇帝診脈了。確保這樣熬夜不會有礙龍體。

鹿嫂湯餅也終於被裝在高高的數層食盒中,用最快的速度送了過來,遠遠地就聞到了香味。

不能說是香飄十裏那麽誇張吧,但也確實是讓人食指大動。

寒江雪一開始還以為羊肉湯餅是羊肉泡饃呢,沒想到是羊肉面。羊肉這種東西,對於不喜歡吃它的人來說,總是有著揮之不去的膻氣。但在喜歡的人看來,卻是再鮮美不過,如果廚藝再稍稍高明些,那就是人間至美了。

大啟皇室對羊肉的喜愛是出了名的,寒江雪第一次知道這件事時,還產生過“原來在龍族的食譜裏,羊肉是這麽受歡迎的一種食材嗎”的奇怪想法。

不等三人開吃,外面忽然又有了消息傳來。

在太監耳語了是誰之後,聞雲幛主動起身,他沒讓身子不便的聞嘲風來回挪動,而是自己去了另外一邊的暖閣。

獨留聞嘲風和寒江雪在原地。

聞嘲風看著皇帝擺放在對面的禦碗,雖然他不會這麽做,但他還是忍不住想,原來暗殺聞雲幛是這麽容易的一件事嗎?

寒江雪想的則是,他們要吃飯了,那聞嘲風的冪籬要怎麽辦啊?要不還是他一會兒主動背過身去吃吧?這樣就可以不看聞嘲風,不給他增加壓力了。就是不知道這樣算不算對皇帝不敬。

反倒是聞嘲風已經想好了,他會摘掉冪籬。

如果問聞嘲風,你做好準備讓寒江雪看到你的半獸模樣了嗎?那他的答案永遠是不可能。他做不好這個準備,如果可以,他希望寒江雪這輩子只看見他作為人的一面。只是對於讓寒江雪看見自己,聞嘲風突然就沒有那麽抵觸罷了。就像是今天的挨著坐,也許並不會像他以為的那麽糟。

在聞嘲風自己都沒察覺到的內心深處,一直有這麽一道聲音在說,你覺得他會害怕你,但萬一他不怕呢?你不去試試怎麽知道結果?

於是,聞嘲風就一把扯下了冪籬,以一種近乎於給個痛快的感覺。

但是在寒江雪看來,這一幕卻像是鏡頭裏的慢動作一樣經典,帶著恰到好處的背景音,以及讓人屏息凝神的玄幻色彩。從下顎,到薄唇,再到一張蒼白陰柔的面容。眼神銳利,淺淡妖異。變成人時,聞嘲風的眼睛還可以勉強維持黑色,偶爾黑到發紅,顯出一些詭異。但在變成半獸時,他就只能一直是這種駭人的淺色。

在聞嘲風看來,這樣的自己毫無美感。

更不用說他的兩腮還有一些沒有完全褪去的銀色鱗片,似人的耳朵之上,更是有像魚鰭一樣延展出去的銀白色部分。

就像那些人說的,他是個怪物。

寒江雪:“!!!”

媽媽,我看到了鮫人!山海經裏的那種!他怎麽能這麽好看?!!

說來有些不好意思,但寒江雪過去在孤兒院裏,最喜歡的一直是童話故事。這與好心人捐贈都是幼齡讀物不無關系,可選擇在看進去後看了一遍又一遍的還是寒江雪自己。

灰姑娘、睡美人,白雪公主,美女與野獸,就沒有寒江雪不熟悉的公主。但他最喜歡的,還是小美人魚。沒什麽特別的原因,就是他想成為王子,去給小美人魚一個圓滿的結局。說實話,寒江雪帶入的人物視角是蠻奇怪的,不過他不這麽覺得的。

而如今,這不就是他童年的夢想照進了現實嗎?

唯一不同的是他不是王子。

小美人魚才是。

銀發披肩,眉目如畫,聞王子美得就像是從神話書裏走出來的。

聞嘲風一直在觀察著寒江雪的一舉一動,尤其是他眼神中的情緒,不願意錯過分毫。他也不知道一旦他發現寒江雪的厭惡,自己會做些什麽。

他只知道,傷害就是傷害,永遠不會因為一句無心之言就抵消。

聞嘲風不知道別人怎樣,反正他這條龍睚眥必報,非常記仇。他永遠忘不了被人指指點點,一口一個地喊著怪物是種什麽感覺。既然他們對他不是可憐、厭惡就是害怕,那他寧可選擇成為人人懼怕的噩夢。

但,就是這樣神奇。

聞嘲風在寒江雪眼裏,沒有看到一絲一毫他不想看到的情緒。不管是可憐可惜,亦或者是驚懼戒備,統統沒有。這是很難假裝出來的,哪怕一再告訴自己,不能害怕,不能害怕,你若是表現出害怕,就得罪了無夷王。但第一眼時還是不一樣,是一定會暴露什麽的。

經過聞嘲風這麽多年的觀察,他已能百分百分辨出別人對他外貌的情緒到底是假裝出來的,還是真實的。

也因此,他知道了,寒江雪是真的不介意。

甚至帶了一點奇怪的驚艷。

聞嘲風在見到寒江雪對那些毛茸茸的喜愛時,就覺得他很有問題了。這個寒家的幼子,有那麽一點奇怪的審美在身上的。

但又莫名地讓聞嘲風感到了前所未有地開心。

還是那句話,誰不喜歡被人喜歡呢?至少聞嘲風這種大反派,就是標準的俗人,他就喜歡寒江雪喜歡他。

不等兩人的感情繼續升溫,總是出現在不該出現的地點的皇帝回來了。

他一邊龍行虎步地往進走,一邊對聞嘲風道:“你說怪不怪,皇叔突然請我過府一敘,要我去看看嘉澤。”

皇帝的皇叔不算多也不算少,但可以肯定的是,河王和皇帝的關系並不算親密。甚至隱隱是有過一段競爭關系的。作為先帝的親弟弟,河王也曾是被朝臣看好的繼承人,兄死弟及嘛,這樣的例子聞氏也不是沒有。

只可惜先帝太能活,河王和他哥的歲數相差不大。在已顯老態、孫子都能娶親的河王,與剛過而立、正值壯年的皇帝之間,朝臣自然還是大面積地倒向了後者。

河王對曾經的先帝養子們,態度也始終是疏離的,倒不是因為什麽雄競,而是他就是這麽個性格。過於幹瘦的外形,也總會給人一種刻薄古板的小老頭之感。晚輩本身也很難與之親近起來。

聞雲幛雖然在和弟弟說話,卻也不忘招呼兩人趕緊吃餅,不然就不好吃了。

聞嘲風有些不爽被皇帝打擾,便只能假借吹去熱氣的動作來掩飾,很是敷衍地嗯啊了一句:“是嗎?”

但聞雲幛就是個天生的逗哏,只要你給他一個支點,他就可以自己嘚吧嘚的說下去,立刻道:“那當然是啦。就咱們哥倆私下說啊。”

寒江雪有些尷尬,用筷子夾起面的手,繼續也不是,放下也不是。

你們兄弟要說什麽家族秘密的話,讓我先出去吧,好不好?

望門給了寒虛銜一個我理解您的眼神,但是不用擔心,這皇室根本就不存在什麽真正的秘密。您看我,聽了這麽多年,不一樣活得很好嗎?

於是,在寒江雪、望門等一眾旁觀者的見證下,皇帝和王爺開始了他們的哥倆“私下說”。

“朕覺得,也許嘉澤真的不大好了。”皇帝是個十級吃瓜人,但瓜田嘛,真真假假,錯綜覆雜,再老道的情報分析師都有可能上當,更何況是聞雲幛這種普通人。在聞嘉澤這件事上,他就信了現在的主流聲音,“皇叔請我過去……”

“看嘉澤最後一面?”聞嘲風挑眉,他對什麽河王啊,河王世子都是沒有感情的,叔叔、侄子太多了,就不值錢了。

當然,聞嘲風的病情,在河王一家看來也差不多,這祖孫都已經準備好隨時吃席了。

“咳,不要這麽說嘛。”雖然皇帝也覺得他們大概要準備葬禮了,“朕是覺得,也許皇叔只是想要朕去看看?”

就像他的後妃,不管是自己有個什麽頭疼腦熱,還是孩子有個什麽感冒發燒,通知他的速度永遠比通知太醫快。就好像他才是什麽絕世神醫、靈丹妙藥。他沒登基時,這種奇怪的現象還僅限於他的後院,登基之後,就有了人傳人的蔓延之態。

皇帝很愁:“怎麽皇叔也開始搞這一套了呢?”

是想借著孫子病重,來求他做些什麽嗎?給孫子追封個比較高的頭銜?這種事完全可以直接說的呀。

不要說追封了,有先帝亂開爵位的先河,人還活著就可以直接封,強行封。

先帝不只是給了寒江雪虛銜這樣的稱謂,他幹的神奇事多了去了,當年為了暗暗對抗文臣,不讓他們再找到機會把他的女兒嫁出去和親,在楚國公主差點遠嫁一事後,先帝就把自己所有的女兒都從公主封為了長公主。

長公主是皇帝的姐妹才有的封號,但先帝不管這個。他就要封,不給封就去哭太廟。因為歷朝有遠嫁公主的,卻從未有遠嫁長公主的。

一種既守規矩又不守規矩的感覺。

聞嘲風則差不多已經找到了寒武侯的突破口。既然如此,他肯定是要幫寒江雪他爹達成所願的,順便最後一次試探一下皇帝。

有時候他覺得他很聰明,有時候又覺得他就是個憨批,真的不好把握。

“不管如何,總是要去的。如果嘉澤真的不行了,這次不去,以後肯定會遺憾的吧。”聞嘲風幾乎擁有所有反派的特性,口蜜腹劍,還非要披上體貼的外衣,“您可以私下去,不用大張旗鼓,這樣不管後面如何發展,都有餘地回旋。”

他倒是要看看,這皇帝敢不敢私下出宮,去一個手握實權的王爺府上。反正換聞嘲風,他肯定是要覺得這裏面不對,河王說不定另有所圖的。

但皇帝卻立刻開心道:“可以可以,咱們一起,好久沒有一起出門了呢。”

聞嘲風:……哈?

寒江雪全程就是一個面無表情的吃面機器,既沒有意識到聞嘲風的試探,也沒有意識到皇帝天然黑的反將一軍。他只覺得眼下的這碗面,又筋道又入味,湯汁醇厚,口感豐富。冬天的早上唏哩呼嚕吃上一碗,一路能從胃暖到心。

頃刻間,鹹魚就理解了鹹魚,鹿嫂湯餅,它確實值得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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